全尚志
依稀记得我出生在一个离祖居地十几里外玉皇皋前村亲戚家的东屋,有一个很长的“院子”,那是我人生的第一个院子。
由于奶奶早逝,爷爷当长工,父亲从三周岁就流离失所,十三岁起就到熊岳镇日昇恒商店当店员,我先后随父母住过六个有大小不一“院子”的家。
搬回祖居地后先是租住在财主家的乱石块垒起的三间平房中,我从三四岁到七八岁的童年就是在那个院子里度过的。前些年我回家乡时还特意去重温了旧地。
世事变迁,三间房的东里屋已拆除变成了两间房,小院窗前的枣树也没了,栽了一株芍药花。
1947年我六岁时,当了半辈子长工的爷爷在那个小院的外屋里过世了。那时缺医没药,人病重了就只有放到堂屋地上临时用旧门板搭起的灵床上等死,当年我从停着爷爷的木床边过时的情景犹在眼前。据妈妈说爷爷在那木床上停着一直打呼噜,停了三天才咽气。那年月亲人只有眼睁睁瞅着,有啥办法啊?
小院里特别有一件令我至今每逢想起就肝肠寸断的事。大约1949年春,还没解放,家乡闹粮荒,穷苦人家家户户没吃的,撸榆树叶剁碎拌糠做饼充饥,大人们饿得面黄肌瘦,孩子更是骨瘦如柴。由于没医没药,二弟一出生就死了,后来我的三弟小强子长到三岁,本来顺溜溜的,但由于吃糠咽树叶,也变得瘦如皮包骨,微微弱弱,奄奄一息,眼球上还长了火朦,啥也看不见了。
当爸妈撸了些树叶子回到家时,可怜的小强子已经软蹋蹋的连叫“妈”的力气也没有了,第二天他就死了。那年月,大人死了也没钱安葬,只是草草埋了而已,小孩死了都是用一捆谷草安放到村外的荒地上,大多是被野狗吃了。如今每当想起这些我依然痛心难耐!为不打扰家人,年近八岁的我只有默默地哽咽。
1949年共和国成立,穷人得解放。由于我舅舅参军随部队南征北战,姥姥家分到了财主家的半个大“院子”,姥姥家住西上屋,爸妈领我们住西下屋。
爸爸入党后先后当上了村主任和高级农业社副社长,我家生活逐步得到改善,分两次买下一座带“大院”的五间海青房,再也不用租房了。每年院里院外都栽种很多农家作物。我在那里度过了难忘的青少年时光。
我从小学一直念到国家供吃供住的师范大学,毕业分配到了市内一所初中当老师。结婚后学校给我分了一间房,那是有个面朝西大门洞,挤住了九户人家的破旧“四合院”。我们全家三口挤在只有很小的北窗的九平方米的一间小屋里,靠炕沿根用砖头盘(砌)个烧煤的炉子生火做饭,一年半后学校盖房,给我分到了两间大瓦房,我终于有自己的居所和“院子”了。
改革开放后我家房子换到了东头一个二层的工厂联建楼,又有了一个自家的面北的“院子”。2003年买了一户在市中心的市委老领导住的家属楼,有一个从东开大门的“院子”。
芝麻开花节节高。2007年我终于在市区中心离大公园不远处的一个小区买到了心仪的一、二跃层居室的楼房,终于有了梦寐以求的“院子”。从居室的侧门出去,就是一个树绿、花红、菜嫩、果脆的院落。春天到来时,院墙外黄莹莹的迎春花频频向路人招手,香椿、刺老芽的嫩芽、茴香、薄荷的嫩叶嫩绿可口。粉红的桃花开后,粉白的杏花及枣树、花椒小花、金银花也竞相开放,交相辉映,院里院外的各色月季花、红艳艳的美人蕉、天竺牡丹花及墙根下的红、黄、蓝、粉色的无名小花也争芳斗艳,满院弥散着扑鼻的花香。
花开季节姹紫嫣红中总有蜜蜂在花间嗡嗡作响,蝴蝶翩翩飞舞,唧唧喳喳的麻雀,一会满地,刹那间又飞起,落满枝头。生机勃勃的迷人景象,让我陶醉。树上的鲜桃、红杏刚采收过,又大又脆的红枣树果实累累、甜葡萄挂满枝头。西红柿、情人果,摘了又长。各种娇嫩欲滴的蔬菜一茬接一茬,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我播种下了种子和汗水,迎接着一个个万紫千红的满园春色,收获着瓜香果甜的秋景。
时光荏苒,从我出生到现在住过不同房屋的“院子”,它们就像一个个跳动着的音符,谱写着我七十余年的生活。
我小时以及成家后一直没停歇地搬家,拾掇房子和修建“院子”,现在回想起来逝去的一幕幕,五味杂陈,酸甜苦辣,感慨颇多。
目睹现在这惬意的美好“院落”,回忆解放前爷爷、父亲的颠沛流离和居无定所;想想现在我的衣食无忧,安居乐业。解放前后两重天,我真的由衷地感谢党的领导,感谢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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