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辉

举步麟山冬己寒，碧溪白鸟两悠然。
一声长啸松竹应，风送满怀诗兴还。

    这是冯泽先生的《昨日晴空万里携乐乐登麟山得句》。人年轻时，往往壮心不己，恨不得手摘星辰，脚踩日月。愈上年纪愈看淡，吾以为，能返璞归真，是做人的最高境界。这首小诗就是作者历尽千帆后的平淡从容体现。诗题点明环境地点人物动物：晴日麟山作者与小狗乐乐，不疾不缓，不事雕琢，平铺中诗力自见。
    起句“举步麟山冬己寒”，不以所见而移，反以所见而验，点明时令和地点，同时也是以眼前景象逗出自家诗怀的一个小开心小戏法，为的是衬托登山之闲逸心境。举步，一个“举”字，非炼字而成，为心到笔到情到之字，轻松中不乏盎然兴致，以动作传递愉快心情。而“冬”字说明季节。这一句铺得尤其稳妥，像画家绘画之前的准备工作，一一陈列而出，用语不枝不蔓，颇有气定神闲之妙。
    承句“碧溪白鸟两悠然”，与首句是递进关系。首句点明地点人物，这句便顺势为目之所见。都看到了什么呢？悠悠的碧溪流得自在、潇洒的白鸟飞得惬意。实做写事，虚做写情，以眼见铸造心中境象，二者合一。“溪”“鸟”二名词单字，连以前面的颜色，组成偏正词组，怡然而有遐心，读此竟生其人如玉之感。“碧”字和“白”字，两种颜色，使本来只是形容颜色的字在此合适环境内也连带着有了温度，令人心旷。
    转句“一声长啸松竹应”，字随句折，句随字转，为全诗点睛句，甚见力道，灵心慧笔，充溢而出。以“一声”带出“长啸”，足见心情之畅。长啸也就罢了，更为惊艳的是接笔而生的三个字——松竹应。“应”字，形象生动，而松竹之应显然是使松竹人格化了，此句因此格外响亮。细细玩味，要多筋道有多筋道，值得咀嚼，须击掌喝彩。拟人中犹见通感的妙用。写诗达一定境地，就像高手出招，随意一记已臻上乘，于不经意间见出诗家之底蕴。
    结句“风送满怀诗兴还”，拟人手法，风能送吗？抑或是写诗的人想送其情予风吧。以情节见意见情，此句大有写文章时首尾呼应之美，既散漫又不逾矩。丝毫没有花哨的意思，扎实收住全篇，结得甚稳，虽在意料中，却有种朴茂质实中的亲切油然而生。
    全诗似信手拈来，平平常常，实则发心而出，一派古雅，自然充悦和厚顿生，满篇净气。触目所见皆是心中流淌的景致，作者将个人恬谧心情嵌在冬日麟山为背景中，于不相涉处映带生情。这一点，若得道高僧，说寻常语自带玄机佛谒。也说明，真正的诗人，不用刻意为之，随处有诗情。说到底，思之所见，在心在眼，二者一统为心态也，也是这首小小的“诗散文”余音绕梁的情性意象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