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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毅诗抄》品读座谈会发言

雄迈的军魂

----陈毅诗词的气概

朱彦  

《陈毅诗词选集》如一部波澜壮阔的战争史,把人们带进硝烟弥漫的战场,如一幕风云激荡的号角,唤醒人们沉睡的记忆。苍凉、沉郁、豪迈的思想艺术境界充满了陈毅诗词,张扬了陈毅义无反顾、大义凛然的献身精神,浴血疆场、视死如归的民族气节,忧患忠勇、浪漫乐观的家国情怀。陈毅不仅是人民军队的统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军,也是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诗人,他用亲身经历抒写军旅情怀,唱响军旅赞歌,开一代军旅诗风。他为我们展示一种军旅生命的体验,散发一股雄浑的气概,这种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是陈毅将军在血与火的沐浴中锤炼的,生与死的考验中生成的。陈毅诗词的气概就是我们寻找的雄迈的军魂。

1、气概锻造下的苍凉、沉郁、雄迈的思想艺术境界

以气运诗是陈毅军旅诗的主要手段,气概构建了他思想艺术境界的根基。纵观陈毅诗词,从1929年的“关山度若飞”(《赴东固口占》)到1935年的“万载梅关著劫灰”(《偷渡梅关》)、1959年的“雄师百万下江东”(《纪念宁沪解放十周年》),无不体现苍凉、沉郁、雄迈的艺术风格与思想境界,早期的苍凉、中期的沉郁、晚期的雄迈是贯穿陈毅军旅诗的主线。

大军突敌围,关山度若飞。今朝何处去,昨夜梦未归。

带梦催上马,睡意斗寒风。军号声凄厉,春月似张弓。

尖兵报有敌,后队转向东。急行四十里,敌截已扑空。

东固山势高,峰峦如屏障。此是东井冈,会师天下壮。

(《红四军军次葛坳突围赴东固口占》)

这诗以苍凉的笔触再现红四军葛坳突围、艰苦转战的情景。“突”字笔意苍然,题意横出。“关山度若飞”用木兰意,化出惨烈雄阔的战争情景;“归”字笔意苍远,透出作者对革命前途的担忧与期望。“带梦催上马”承接一章,开启二篇,“梦”字沉重,既描述人马疲倦之状又借以烘托革命战士的理想志向,通过“梦”营造寒风凄厉之意境,又使寒风凄厉反衬梦,两者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互增色彩。“春月似张弓”一句由“梦”字牵出,苍凉的意境蒙上一层苍凉的情绪:“张弓”用联想、象征法,月满联想弓满,弓满象征志满(“张”字读如涨,张弓,满弓之意)。第三章把镜头拉到特写,抽象返回具象,“”字一篇之首,担当统领之责;“转”字紧跟,紧扣“突围”主题;“急”字发挥,成一篇之眼;“空”字结裹,托起全篇。这章通过“前方情报,后队转移,跳出堵截,令敌扑空”的情节性描写,把形象与动作涂上一层情绪的色彩,使它步入意象的营房。“东固山势高”突兀而起,不呼自来;“峰峦如屏障”因气而成,顺势而出,“山势”招呼“峰峦”,峰峦紧随山势,以互指为法,承接自然,浑如一体。“此是东井冈,会师天下壮”一篇之末,四章之结,虽扣题一隅却气压群伦,“天下”二字横空出世,气象万端,破围之际亦是会师之时,岂不壮哉!

气魄气势是陈毅气概诗风的重要内涵,他的苍凉、沉郁、雄迈的风格境界大都是在气的驱使下完成的。

敌垒穿空雁阵开,连天衰草月迟来。

攀藤附葛君须记,万载梅关著劫灰。

                  (《偷渡梅关》)

这是1935年陈毅等人由北山向油山转移,穿过重兵把守的梅关后写下的诗篇。“雁阵”借喻敌垒,又运用夸张手段渲染阵势,“开”字神采,严阵以待、张网捕鱼之势呼之欲出。“连天”紧贴雁阵,用填补法增加气势,铺张意象。“衰草”两用:明喻我来已是秋冬,暗喻敌势终将衰败;“月迟来”明指月升月落,暗喻我来我去,如此平常字假以隐秀手段,达“隐以复意为工”(刘勰《文心雕龙》)之境。“攀藤附葛君须记,万载梅关著劫灰”,雄阔之气挥洒而出,把苍凉的意境涂上一层浓郁之色。“记”字紧要,把情绪从“连天衰草”中拉出提起,置入情感世界。“万载梅关著劫灰”一句作“记”的宾语,使其在气的驱使下增加苍劲之势。“劫灰”二字化典“劫火余灰”,“著”所用,战士脚踏梅关,身着烟火,情绪气势已不言而喻。“著”字高举,引领全篇洗脱沉郁,步入雄迈。

陈毅的人格特质决定了他的风骨气概,他的风骨气概铸就了他苍凉、沉郁、雄迈的思想艺术境界。

2、气概凝聚成的家国情怀与民族气节

家国情怀是人文关怀经过千锤百炼、浴火重生的重构,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生命外现与精神展现,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担当。民族气节是一个民族的信仰与追求,是一种价值尺度。家国情怀与民族气节两位一体,同构了家、国、人,是国家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集中表现。陈毅以气贯诗,通过宏大的气势气魄凝聚家国情怀与民族气节,从而实现这种精神归属与生命自觉。

风击悬冰碎万瓶,野营人对雪光横。

遥闻敌垒吹寒角,持枪倚枕到天明。

              (《雪中野营闻警》)

这是1936年陈毅游击赣南五岭山脉雪地野营的写照,艰苦的战争环境与军人的卓绝斗志是作者亲眼所见、亲手触摸、亲身经历的生命体验,陈毅现代军旅诗与古代军旅诗的分界点就在于此。这里的“碎”字带声,使萧瑟之意境变得生动;“横”字着色,使惨烈之状况变得有情,声是动美,色是静美,两种审美方式相互观照,从而实现声调情感和色彩情志的强化与互射,把人带进苍阔辽远的境界。“万瓶碎”、“雪光横”用生发之法铺垫情节,感染情绪,渲染气氛,扩展艺术空间。“遥闻敌垒吹寒角”一句点题,“闻”字用结穴手段,把冷落凄凉的情绪熔入苍莽竣远的境界。“吹角”用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不同处是辛弃疾诗有醉有梦,陈毅诗唯雪唯冰,境况迥然不同,以此产生的艺术感染也大有庭径。“持枪枕到天明”以超然挺拔之笔高唱苍远沛然的生命,“倚枕”者“倚枪”也,一句出典《晋书·刘琨传》:“吾枕戈待旦,志枭逆虏,常恐祖生先吾著鞭”,虽一句化用,却如慕如诉,把人带进充满家国情怀的悠远的记忆。表现这种情怀的还有《赴延安留别华中诸同志》:

战斗相依久,初别意怆然。长记叮咛语,早去复早还。

知我二三子,亲情转无言。去去莫复道,松柏耐岁寒。

时局纵谈摆,举酒祝长征。明朝策骏马,萧瑟唯此心。

西去路漫漫,风物仔细看。不知霜露重,应悔着衣单。

行行过太行,迢迢赴延安。细细问故旧,星星数鬓斑。

众星何灿烂,北斗在延安。大海有波涛,飞上清凉山。

这是陈毅1943年去延安时写下的一组留别诗,全诗以情感为基线,以苍润沉郁之气倾诉离别之情,充满崇高的不可割舍的家国情怀。“战斗相依久,初别意怆然”,情字携领,提起全篇,“依”字“”字亲切而感动,蕴藏其中的一种靠着生命激情滋润的亲情,在苍远的意蕴中奔腾而来。“长记叮咛语,早去复早还”,袒露心怀,升发情绪,“记”字“早”字打动人心,这不仅是一种诗情的展现,而是一种生命的支撑与情绪的外射。“早去复早还”,通过“去”与“还”的鲜明对比形成反差,来制造波澜,加深情感。这时的气已化成缠绵的情,融化到自己营造的气场中,进入超凡脱俗、空睹万物的静美之地。“知我二三子,亲情转无言”继续构建情境,抒发情感。“二三子”从古人处借来;“转无言”与“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何其相似,生命支配着情绪,情感体验着人生,以此构筑充满人性的大美意境。“去去”承上首之“早去”;“莫复道”承上句之“转无言”,“去去莫复道”一句关照上章之承,紧贴本章之转,章法句法相辅相成。“松柏耐岁寒”用借代法强化视觉,张扬本我,丰富结构,构筑气概驱使下的“灵魂的美丽”(果戈里语)。“时局纵谈摆,举酒祝长征”,用浓厚的家国关怀烛照历史,触摸现实,纵谈时局是作者爱国思想的真实表露;“长征”用指点手段指向主题,通过作者的情感符号深层表现作品的内在结构;“举酒祝长征”进一步照见了陈毅的忠勇精神与爱国情结。“明朝策骏马,萧瑟唯此心”是低吟也是高唱,是力的凝结也是气的运转,经过长时间的沉淀与碰撞,一股沉郁之气瞬间喷发,产生巨大的张力。“西去路漫漫,风物仔细看”,延安道路漫长,我今求索追寻而去,些许是非,都成将来风物,凭君后看罢了。如此跳出本我,拔脱超然,是一种深入关怀的内在表现。“不知霜露重,应悔着衣单”悲怆而深沉,一种情感本质的呼唤通过气的运转,冲开意识的闸门,在忠君爱国的思潮中流淌出来。“行行过太行,迢迢赴延安。细细问故旧,星星数鬓斑”用联想手法发出时光流逝,时不我待的感叹,情感愈加缠绵,气韵愈加深致,意象愈加厚重。这诗采用反复的手法,通过句式反复、意象反复实现节奏的跌宕起伏、结构的错落变化,掀起思想情绪的波澜。最后一章以“众星何灿烂,北斗在延安。大海有波涛,飞上清凉山”作终结,找到了精神归属与生命寄托的家园,挖掘了忠君爱国思想的内蕴,唱响人生价值和生命意义的赞歌。

《梅岭三章》是陈毅军旅生涯最艰难困苦时刻写下的绝命诗,是陈毅爱国情怀与民族气节的高度凝结的不朽之作。“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张扬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高唱人生与生命的不朽精神。“斩阎罗”三字震撼,革命大无畏精神与英雄气魄于此尽出。《梅岭三章》是陈毅用气、贯气的典范,以气概营造苍莽雄阔意境的代表,是陈毅豪迈爽朗性格的倾泻,睥睨万物、赤胆忠诚的外现,慷慨激扬、壮志报国的真实写照,是一曲用生死体验人生、撞击灵魂的绝唱。

陈毅的人文精神决定了他的家国情怀,人格精神决定了他的民族气节,他的家国情怀与民族气节构筑了以气为本的军旅之魂。

3、气概折射出的乐观主义精神

乐观主义予人以旷达的世界观、历史观和人生观,是一种超越人生困扰、追求自由审美的人格力量,是一种对宇宙、社会、人生充满信心和希望的价值观。陈毅的乐观主义态度是与生就有的,是他内质气在艰苦条件下的反射,他的气分蘖出他的乐观主义精神,《孟子》所言“一气方伸,根而蕴者”便是。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青松》)

这首咏怀诗所托寄的是一种坚忍不拔的豪迈,雄气勃发的神采,光明磊落的胸襟和昂扬向上的乐观“雪”字兴起,“青松”顶格,“高洁”升华,“待到雪化时”宕开一笔,远处収裹。这种灵魂的涤荡,热情的飞扬,诗性的人格都在诗人构建的气场里喷薄而出。

他的《淮河远眺》以情写景,在平静的气的引导下表现轻松愉快的格调和悠然自得的心情。

柳岸沙明对夕晖,长天淮水鹜争飞。

云山入眼碧空尽,我欲骑鲸跋浪归。

“夕晖”与“水鹜”两句从王勃处得来,不同的是这里的“夕晖”带着硝烟,“水鹜”带着战火,情境不同心境却大抵相似,一种从容不迫、自然乐观的情绪充塞其中。“骑鲸”具足浪漫色彩和乐观情调,“鲸”与《逍遥游》里的“鲲”相比,相同的是超然物外,不同的是后者消极,前者达观,两种人生态度决定两种不同的价值取向。“归”字回抱主题,它不是归去而是抵达,抵达充满生命意义的人生彼岸。

十年征战几人回,又见同侪骑马归。

江淮河汉今谁属?红旗十月漫天飞。

这是1940黄桥战役取得胜利后,北上新四军与南下八路军会师时陈毅按捺不住内心激动写下的诗篇。“几人回”用王翰《凉州词》,不见伤感与悲戚,更多的是情绪的激越与飞扬。“红旗十月漫天飞”以恢弘的气势挥洒满怀豪情,英雄气概在乐观精神的驱动下,如决堤之水喷涌而出。

陈毅善于在营造意境的同时,挥洒情绪,感染气氛,以气施为,把他的气概披上一层乐观主义的色彩。

以荡气回肠的情感张力与动作尺度营造苍远、沉郁、雄迈的意境,是陈毅诗词的重要特色。用气本体论观点阐释陈毅气概,深入研究陈毅诗词,弘扬雄迈的军魂,是我们这代诗人的责任与使命,也是新时代强军思想的深刻要求。陈毅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横槊赋诗的豪情是民族精神的升华,也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弱而复强、衰而复兴的脊梁与灵魂。

陈毅用不同凡响的生命体验,震烁古今、高蹈八荒的英雄气概谱写出的生命赞歌,洋溢着诗人的激情,激荡着军人的灵魂,呼唤着雄迈的军魂,愿这一军魂在时代的洪流中永生。

 


 

[发布时间:2019-07-01 20:06:51 ] [阅读次数:3042 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