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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诗漫话

清诗漫话


孙延喜
 
    提起“清诗”二字,给人的感觉,便如那故意“曲解”了的字面意义,清澈的河流绵延而恒久,流水中荡漾出属于一个朝代的独特气息。然而,这种独特的文化气息,很久都被淹没在中国文学史的滚滚波涛里悄无声息。这缘于一种“一代有一代之文学”的成见,似乎能代表一代之文学的,在唐为诗,在宋为词,在元为曲,而到了明清,便只能是小说了。其实,这被许多学者忽略多年的清诗,在中国古典诗歌的长河中,绝对可以说是“荡起万丈涟漪”的第三座高峰。无论是从对诗歌理论的认识来说,还是从诗歌所折射的历史真实来说,清诗都有着前朝诗歌无法替代的价值。名曰“清诗漫话”,本文所谈,便不是对清诗某一问题的系统论述,而是仅凭阅读所获和个人兴趣来选取几个视角“话说”清诗,得些浅显却真实的认识,如此而已。
    所谓“清诗漫话”,当提及清代的诗人和诗歌,才够真实而生动,不至枯燥乏味。因此,本文便选取了清代的五位诗人作为切入点来谈清诗。这五位诗人,或为清诗几百年历史中某一时期的标志性人物,或是代表了清朝某一特殊的诗人群体,在清诗史上有着十分重要的价值。这五人便是,清初诗人王士禛,清中期诗人袁枚,晚清诗人龚自珍,遗民诗人吴嘉纪和贰臣诗人吴伟业。
    在清朝初年,最具代表性的一位杰出诗人,便要数“渔洋山人”王士禛了。这位渔洋山人,是清顺治、康熙年间的文坛领袖,此人博学好古,能鉴别书、画、鼎彝之属,精金石篆刻,诗为一代宗匠,与朱彝尊并称。王士禛曾与浙江海宁的查慎行一道,在清初唐宋诗风的演变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王士禛对清诗的独特贡献,便是他提出了“神韵说”的诗歌理论。这种神韵诗论,渊源于唐人司空图的“自然”、“含蓄”和宋人严羽的“妙语”、“兴趣”之说,以“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为作诗要诀。正是从神韵说的观点出发,王士禛选编的《唐贤三昧集》,发出了“越三唐而事两宋”的诗学声音,别有一番风格。可这种独特的论诗旨趣,在当时却受到过猛烈的攻击。赵执信在《谈龙录》中,就不遗余力地排诋王渔洋的《唐贤三昧集》。仅《谈龙录》书名中的一个“龙”字,便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东鳞西爪”的含义,实为影射王士禛的神韵说。然而,往往反对的声音越强烈,被反对的东西就越有价值。王渔洋既是神韵说的开创者,也是这种诗说的实践者,他个人就以一种清丽澄淡的诗风,展现了神韵诗说的艺术魅力。著名的四首《秋柳》诗,便是王士禛七律中的精品。“秋来何处最销魂,残照西风白下门。他日差池春燕影,只今憔悴晚烟痕。愁生陌上黄聪曲,梦远江南乌夜村。莫听临风三弄笛,玉关哀怨总难论。”“娟娟凉露欲为霜,万缕千条拂玉塘。浦里青荷中妇镜,江干黄竹女儿箱。空怜板渚隋堤水,不见琅琊大道王。若过洛阳风景地,含情重问永丰坊。”“东风作絮糁春衣,太息萧条景物非。扶荔宫中花事尽,灵和殿里昔人稀。相逢南雁皆愁侣,好语西乌莫夜飞。往日风流问枚叔,梁园回首素心违。”“桃根桃叶镇相怜,眺尽平芜欲化烟。秋色向人犹旖旎,春闺曾与致缠绵。新愁弟子悲今日,旧事公孙忆往年。记否青门珠络鼓,松枝相映夕阳边。”王渔洋在大明湖畔吟出的四首《秋柳》,是他的得意之作。《秋柳》诗意蕴含蓄,境界优美,咏物与寓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最令人拍案叫绝的,是此诗句句写柳,却通篇不见一个“柳”字,这正是神韵说的境界。如此经典的神韵说,如此美妙的诗作,便足以奠定王士禛在清初诗坛上的盟主地位。
    到了清中期,诗坛更加诗说迭起、创作繁荣,呈现出一片十分兴盛的面貌。就连那有名的乾隆皇帝,也成就了“中国历史上作诗最多的皇帝”之美誉。而在这一时期的诗坛上,最有影响力的诗人,本人认为,当数“随园主人”袁枚了。袁枚作为乾嘉时期的代表诗人之一,与赵翼、蒋士铨合称为“乾隆三大家”,仅从这一称呼,便能见出此人在诗坛上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位“随园主人”,是个很重视生活情趣的人,他爱金陵灵秀之气,便在江宁小仓山下以三百金购得随园。袁枚在《杂兴诗》中描写的随园景致,那些诗情画意,令今人神往,也令当时的子才怡然自得。正是这样一个性情之人,提出了清诗史上著名的诗歌理论之一,即“性灵说”。性灵思潮代有传人,而在明清尤甚。明末清初的金圣叹,便是一个十分性灵之人。到了清中期,著有《闲情偶寄》的李渔和写下《浮生六记》的沈复,同样是性灵思潮的代表人物。正因如此,袁枚、沈复和李渔,便分别成为了性灵文学中诗、文、曲的三座巅峰。然而,袁枚的性灵说并不是当时诗坛唯一的诗论,沈德潜的格调说、翁方纲的肌理说与之共同构成了清朝中期的三大诗歌理论,可谓有“三足鼎立”之势。不同的理论之间当然会有交锋和抗衡,这里仅举一事为例。袁枚曾给沈德潜写信,问《清诗别裁》里为什么没有选王次回的诗。王次回的《疑云集》以艳体诗为特点,所以,袁枚的发问便张扬了他的性灵说,同时也反衬出格调说的保守色彩。如此一个潇洒风流的随园主人,能在人生沉浮中自得其乐,他写的诗便也带了一股性灵之气。且看一首《湖上杂诗》:“葛岭花开二月天,游人来往说神仙。老夫心与游人异,不羡神仙羡少年。”直抒胸臆,写出个人的“性情遭际”,文人为诗,正当如此。
    晚清诗坛,若只选一位诗人作为代表,那就一定要选龚自珍。有一种说法,清诗之所以为清诗,就是从龚自珍开始的。不管这种评价是否有失公平,龚自珍的诗很有“清诗”的味道,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龚自珍写诗独具“语言清奇、不拘一格”的特色,而他的先进思想更成为那些优秀诗篇的灵魂。紧紧围绕现实政治,或批判,或抒慨,使得龚自珍的诗作富有浓郁的时代气息。正是由于这种思想的深刻性和艺术的独创性,龚自珍的诗才真正做到了不同于唐宋诗,开创了近代诗的新风貌。仅读《己亥杂诗》的第一百二十五首,便能感受到叱咤风云的气魄:“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晚清之际,国家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一步步日薄西山,龚自珍深知,前途与希望在于风雷飙发、人才蔚起,以强力的变革使社会重获生机。于是,诗人便以这极富震撼力的诗句,喊出了时代的最强音。一个新时代的最强音,也正是晚清诗歌独有的声音。由此,可以看出龚自珍的诗歌一种历史性的成就。或许,也正由于这种成就,龚自珍成为了南社诗人心目中的第一榜样。
    上面谈到的三位诗人,分别为清初、清中期和晚清的诗坛领袖,又基本是以历史发展为线索来安排的前后顺序。接下来,本文将打破这种时间顺序,来谈谈清代诗歌史上非常特殊的文化现象。能够代表这种文化现象的,就有清朝初年的遗民诗人和贰臣诗人。
    遗民诗人,是中国古代江山易主之际出现的独特的文人群体。而清代的遗民诗人,便代表了清初诗坛的一种文化现象。清军入关以后,除明朝残余力量仍在竭力抵抗外,江南一带士大夫的抗清运动也前赴后继,表现出崇高的民族气节。还有很多明末的遗民虽未参加武装斗争,却始终坚持不合作的态度,不赴考试,不受官职,宁肯老死于山林岩穴之下。在这遗民群体之中,便有一位叫做吴嘉纪的人物,此人虽为一个非常边缘化的遗民诗人,却是一个十分有特点的遗民诗人。吴嘉纪乃江苏泰州人,清王朝建立后,他便隐居泰州安丰盐场,“一生不出东淘路”,就是吴野人一生状况的写照。作为一个隐居海滨的遗民诗人,吴嘉纪长期生活在贫民中间,真切地体会到盐民的疾苦,并把他的所见写成了具有深刻现实意义的诗篇。吴嘉纪在一首描写盐民生活的《绝句》诗中写道:“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烈火旁。走出门前炎日里,偷闲一刻是乘凉。”诗句明白如话,不假雕饰,靠内在感情把盐工之苦写到极致,幽淡似陶,沉痛似杜,有质朴古淡的苍劲风格。吴嘉纪写盐民生活如此艰难,而写他自己的生活亦于平淡中透出凄婉。再看他的一首《内人生日》:“潦倒丘园二十秋,亲炊葵藿慰余愁。绝无暇日临青镜,频过凶年到白头。海气荒凉门有燕,溪光摇荡屋如舟。不能沽酒持相祝,依旧归来向尔谋。”从吴嘉纪真实的生活和真切的情感,便能以一位遗民诗人看到整个遗民诗群的大体状况。若说所有的遗民都是逸民,那这种隐居的生活,当是被隐去了一种“安逸”的意味了。
    贰臣诗人,简单说来,就是既在旧朝做官,又在新朝做官的诗人,亦为王朝交替之际特有的文化现象。清朝初年,贰臣诗人与遗民诗人几乎同时登上历史的舞台,二者的区别,便是社会身份的不同。遗民诗人大都情系故国,以布衣身份终老;而贰臣诗人在明朝已经取得官职,鼎革之际又与清朝合作。尽管如此,大多数贰臣诗人却与遗民诗人有着相似甚至相同的文化品格,他们的内心深处藏着真切的“忏悔”意识。这也是乾隆下旨修《贰臣传》,却要以“忠君”为标准把贰臣分为甲乙两编,而大多数文官又都被放入了乙编的原因。在贰臣诗群里面,“不忘旧恩”的吴伟业绝对是一个“道德”的楷模,与此同时,他还是与钱谦益并称的诗坛泰斗级人物。正由于那长期挣扎在夹缝之间的愧疚之心,诗歌便成了吴伟业的寄托,而这样悲哀的身世,这份深切的情感,也成就了一种震撼诗坛的“梅村体”。吴伟业的“梅村体”诗歌,以怆怀故国和感慨身世荣辱为主,又多以人物命运浮沉为线索,叙写实事,映照兴衰,极尽俯仰生姿之能事。那首著名的《圆圆曲》,就是其“梅村体”叙事诗的代表作,由于该诗篇幅较长,便不在文中写出全诗。《圆圆曲》一诗规模宏大,以吴三桂、陈圆圆的悲欢离合为线索,个人身世与国家命运交织,一代史实和人物形象辉映,使得历史事件动人心魄,故事情节波澜曲折,富于传奇色彩。诗人把画龙点睛般的议论穿插于叙事中,将批判力量蓄积于错金镂彩的华丽辞藻中,那精警隽永的“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便成了传颂千古的名句。凭如此诗句,吴伟业的成绩,可谓誉满当世。
    五位诗人,无法代表清代诗歌的全部,却可一观一代诗坛的独特面貌。然而,清代诗歌的独特面貌,在很大程度上说,与清王朝“少数民族掌权”这一“国情”有关。想起二月河在《雍正王朝》里的一个比喻,很有意思。康熙帝说:“我们满人和汉人比起来,就好像一把花椒面儿撒进了西湖。”从这一句似乎玩笑之语,便可以窥见当时的统治者微妙的心理。为了巩固满人的政权,清王朝大兴文字狱来禁锢文人的思想,而康、雍、乾三朝最为频繁酷烈,到了乾隆朝则达到了顶峰。那些与文字狱有了牵连的诗歌,以及为了逃避文字狱而改变了创作内容的诗歌,更成为清代诗坛一种值得品味的文化。若有某位学者能够写出一部《清代诗歌与文字狱》,当是一个很好的选题。在清诗研究逐渐升温的今天,更多的成果值得期待。

    作者简介:孙延喜,女,24岁,辽宁盖州人,毕业于吉林大学中文系。
[发布时间:2011-11-15 11:08:42 ] [阅读次数:1334 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