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眉系列诗十首·
公眉与我有夙缘
王化基
一、为情而造文和为文而造情
《辰州》创刊时，吕老被文联聘为顾问，约我写发刊词，并说：“你在文化馆多年，实是文学创作领军人物，必须写一篇以情动人，别具风采的文章，以展示自己的实力。”我不能辜负先生的厚望，三日眠食具废，写出了《未曾付丙的文字》，老人家连声夸奖，指着其中一段说：“感人至深者，唯情而已矣，笑眉为其父不受造反派折磨，在大队门外哭闹，催人泪下呀！方白有女如此，含笑九泉矣。”然后他讲了《文心雕龙》〈情采〉一段：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辞人赋颂，为文而造情，为情者，要约而写真；为文者，淫丽而烦滥。
犹忆先生语调轻，浓眉爽目笑浮容。
只言中的锋芒显，振聩发聋闻者惊。
为文造情情生动，为情造文造作行。
造情造文分两界，一章情采注雕龙。
诗吟文撰在于情，达意表情澜激生。
吕老美文光艳在，深情一缕便通灵。
一老灵光多智聪，皂荚树下月光明。
上天有意怜幽草，柱杖夜谈兴正浓。
二、黑档案竟是一套完美的诗文集
文代会上，营口市委郑重为吕老平反，我因广大文友呼声，在《望儿山》期刊重发优美抒情散文《念珠桃》。冯刚主席，为开介绍信，有幸看到极精致的右派档案，令我惊讶而嗟叹，与其说是黑档案，无宁是一部诗文全集。分门别类，有条不紊，精心程度叹为观止，多少人工，多少金钱，跑了多少地方，才得以一部保全。
相信沉甸甸的两巨册，不会有一诗一文的遗漏，歪打正着，给我们留下了地方文化名人一豹璧全的精品，热爱吕老的诗文诸友，真该痛浮一大白。
有幸窥得黑案档，惊心触目转悽惶。
出格言论无一语，两卷洋洋列昂藏。
是为整人强立档，心思用尽剐枯肠。
专为右派寻黑状，黑水白山奔走忙。
自古从文惹祸殃，史书有鉴道其详。
岂知黑档变文档，锦绣诗文万丈光。
侥幸先生福寿康，诗文编纂有人帮。
牛刀不费一星力，一部全集存世长。
三、地方名文《念珠桃》再次面世
一九八二年从吕老档案中抄录了他的代表作《念珠桃》，请年青画家郑新雨画了题头和插画，请画家赵秉泉画了速写象，连同我的评论文章《公眉先生和他的念珠桃》一同发表在文化馆的小报和《望儿山》期刊上。
营口日报印刷厂承印，副刊编辑刘文景，李本良，柏果良，听说我们编印了这篇名文，都近水楼台，捷足先登，从车间打出大样，先睹为快。接着吕老当年在高中的学生，曲贵良领了一群师专的中文系教师，一次取走了十份。报纸还没上车，又陆续来了艺术馆，社科联，高中的人取走了一百余份，立即发往全国各省市的艺术馆、文化馆各报社副刊，很快来信来电求这篇文章的越来越多，不得不加印一千份。读了该文的人，都体会到了辽南文化之乡的人杰地灵的气息厚重，一时间形成了风风火火的《念珠桃》热。
念珠花放逸奇香，嗜酒饮如千载酿。
天下无人不酩酊，陶然而后共轻狂。
朔风凋敝多年殇，不胫而走互转藏。
一旦辰州霞似锦，花开二度日高旸。
为情造文道弥彰，诗样华章意韵长。
美境美文人共赏，美达极致反平常。
南梵寺中花越墙，女怨男痴细品量。
参透风人绝妙笔，咄咄何必费周章。
四、七言圣手属公眉
一九二二年冬初，盖平城古老的石板路上走着一个十一二岁，瘦长的男孩，穿着不甚入时，绝非富贵人家子弟。手里捧着一个纸袋，不时打开来，摇头摆脑，走走停停的吟咏着，口角眉档流露出一种别的孩子少有的灵气，他正为他的父亲，晚清秀才吕仁斋的诗和镶红旗诗人罗进梅的诗所陶醉。一路上，他已背诵了大半，正向北进了古城楼往王举人家走去。一进门，见到一位六十余岁，道貌岸然的长者，坐在太师椅上，打开纸袋，微笑着，津津有味的低吟起来。他的小星，端来一碗油茶为少年驱除天寒。这个为诗钟社三诗人，传诗递笺的孩子，正是后来名闻遐迩的七言圣手吕公眉。
传递诗笺小小孩，不时奔走旧城来。
石铺路上耽吟咏，上下古楼费徘徊。
晨曦已上城头外，手捧诗笺进内宅。
友陶轩中红一派，举人座上喜眉开。
新诗在手赋多采，一一大声诵起来。
口角眉须皆莞尔，一盅美酒入诗怀。
风流韵事七十载，几度城门映碧苔。
社友诗钟今若在？七言圣手属男孩。
五、监管对象成偶像
城关公社干部许志琪，奉命监管“四类”，握有生杀予夺大权，偏偏他是位文学青年，与我有文字之交，散文写得声情并茂，辞采清奇，颇多诗意。《望儿山》杂志，几乎每期必载其稿。在阅读吕老“黑档”中，被深深陶冶，不能自已，监管对象成了他的偶像。四害尽除之时，第一个跑来皂荚小院，拜公眉为师，探讨散文奥秘。时在小炕上与吕老谈诗论文，极一时之盛，恰我在侧，感而记之。
公社官员许志琪，公眉监管数年期。
散文独擅频投稿，文字之交最得怡。
调来黑档看得细，边赏边读边太息。
抚卷理稿长唫 咏。诗文在手不曾离。
潘江陆海浪来袭，桃李无言下自蹊。
绝世文魁惺惺惜，诗文隽美感舒愉。
吕老人格殊魅力，每当批斗不曾提。
监管对象成偶像，文坛佳话又一奇。
六、为香儿造型的青年画家郑新雨
《念珠桃》初绽于一九五七年之《辽宁文艺》，培植人为项冶；《念珠桃》花开二度，则是一九八二年之《望儿山文艺》，培植人是我。为使名文生光，我找到当时名不见经传的青年画家郑新雨，他妙笔一挥，香儿的形象独擅一时之秀。而今郑已数游南洋，定居加拿大，早已是名满五洲之大画家了。名文名画一时都出在辽南，我辈参与其中，与有荣焉。
念珠桃开二度香，千古名文播远芳。
篱笆小院一时靓，南梵寺内花出墙。
名文名画互依傍，文图并茂诗意长。
青年画家郑新雨，乐为香儿造型相。
温柔姣好淡淡妆，名媛佳丽闪闪光。
草图只勾三五笔，手持桃花当时装。
而今名文千人赏，香儿形象叹无双。
念珠桃映南山雪，万花丛中仪万方。
七、赵秉泉为吕老造像
我写了评论吕老《念珠桃》的文章，觉得应登载一幅吕老的速写头像。于是文化馆美术组的赵秉泉，偕来皂荚小院，这是赵头一次与吕老见面。此后赵书法、绘画之余，写起了七字诗，不能不说是受了吕老的影响，而今三十余年过去了，白水大名已响亮的流传在辽南滨海岸边，不仅是一位斐然有成的书画家，也是旧体诗人，名闻遐迩了。
为发吕老评论文，请位画家来写真。
青年才隽赵秉泉，皂荚小院初登临。
一枝生花炭素笔，三勾两抹剧传神。
白描速写顷在手，开怀一笑颐微吟。
而今声名传遐迩，书画诗文造诣深。
诗称国手一时秀，风筝放飞辽水滨。
一日门墙称弟子，七言小品认同门。
当年倘不画吕老，谁晓白水大名人？
八、邂逅王举人关门弟子杨德仁
吕老文化馆开讲座时，众多的年轻听讲者中，独有一位年逾八十的老者，每来必坐于前排。很快，公眉认出了他，是清末民初王举人韶林的关门弟子，当年友陶轩中寻常见，而今邂逅，白发早经覆额。他建议吕老讲孔子周游列国的故事，于是吕老讲起了民国年间曾在山东曲阜引起风波的“子见南子”和“陈蔡解厄”，与鲁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的故事。
文学讲座首开新，座上多为年轻人。
偏有一位老前辈，每次开讲必恭临。
全场惊异互闻问，怎与公眉格外亲？
有陶轩中寻常见，及门弟子杨德仁。
三十裘葛几沉沦，而今相对白发新。
乐为桑梓育新晋，满腹经纶贻后昆。
再次讲堂播芳芬，孔子春秋止获麟。
子见南子游陪乘，陈蔡之厄厄缠身。
九、最早发表的“毓茂南行归来四首”
一九八一年，春日将尽。一日吕老忽至，拿出手稿两份（另一份是《怀念沈延毅老人》）这位投稿的大家，对我这个小编辑十分尊重，问我阅后意见，我建议三处应改：一是“座中十九不如君”，吕老欣然动笔改成“座中才调尽如君”；另一处“故乡陵谷有谁看”改为“故乡陵谷有奇观”；再一处，将第三节尾句改为全诗尾句。吕老去后的诗文集《山城拾旧》出版时选的是改动后的诗，可见吕老对弟子，爱之切而誉之全的大爱之心。
清明甫过春阑珊，吕老拄杖坐面前。
出示手稿诗四首，发往县刊《望儿山》。
阅稿之后问所见，峣峣大才太过谦。
我曾建议改三处，欣然动笔一一删。
“座中十九不如君”，师生高谊已跃然。
独对弟子张毓茂，爱之切而誉之全。
当年原稿犹在现，再次捧读热泪潸。
四首小诗传天下，一派诗心高远瞻。
十、勉为其难写碑铭
一九九二年，市政府将写沈延毅碑铭的任务交给文化局，文化局责成我。沈老是国内外名人，自然不乏写碑之人，然衣冠塚迁来青石关，必须家乡人来写，无可推辞。受命以来，实感惶怵，朝乾夕惕，寝食难安。幸有吕老相助，运筹策划，一字一词，精心审议，并建议引用王举人赞沈老一句诗和启功的诗，以增加文采。几经探讨，数易其稿，终以一阅月完成之。
郑重受命撰碑文，惶怵顿觉不从心。
皂荚小院数请教，多方指导忒认真。
举人评价最公允，写进碑铭耳目新。
“为言庚唐沈氏子，风流儒雅自彬彬。”
秉承吕老寄托深，山石松柏奠诗人。
不使龙门擅伊洛，如今魏法在辽滨。
稻菽涌浪花果馨，青石关口沐朝暾。
身在彼苍心系念，俯瞰家园倍觉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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