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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诗:寻找生命的超越

朱 彦


    禅宗是典型的中国佛教,禅学把中国佛教文化推向了成熟的高峰。禅学与中国文学密切相关,相互交融,形成了具有双重特色的中国禅诗。   
    禅诗是中国诗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玄佛相会的结晶,佛教中土化的标志,中国古典美与禅学意象美相结合的产物。禅诗源远流长,它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闪烁在中华诗词的桂冠上。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韦应物、刘禹锡、苏轼等人留下了大量的禅诗,作为中国诗学的宝贵财富,填补了旧体诗的空白,促进了中华诗词的发展与辉煌。
    鲜明的哲学思想、崇高的精神境界、完美的诗学意象和珍贵的美学价值使禅诗走进中华文化的神圣殿堂,赋予其神秘的魅力。禅诗以超世的思想揭示物理,歌颂自然,净化心灵,引导人生;用充满哲学思想的禅理诠释生命,实现精神超越。禅诗那种玲珑晶莹的喻象,高华明澈的意境,洒脱无际的风致,超妙深邃的感悟,空灵隽永的韵味唱响了中华诗词的赞歌,成为中华诗词史上一座永不磨灭的里程碑。

一、禅宗的“见性说”与中国诗学的不解之缘

    “见性说”是禅宗理论的核心,所谓的见性即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只要“自身自性自度”,无需向外驰求。这是佛教 “心性本净”和“悉有佛性”思想的传播与发展,也是佛学心性学的本质所在。唯识论将“念如不起,相不现前”、“ 因内生外,摄末归本”、“若心不起,境本空无”、“ 一切境界,唯心妄动”等主张归结到“一心即万法,万法即一心”的禅学思想上。中国诗学从诗经开始,就充满着浓厚的人性思想,诗言志、诗缘情、诗载道、温柔敦厚、兴观群怨等等,无时不在、无处不有地把中国传统人性论思想体现在自己的生长过程。禅宗与中国诗学通过“性”找到契合点,通过“心性”与“心灵”的结合走到一起,“诗禅一致,等无差别”的理论就是这种融合的最好写照。诗思诗情和禅意禅机与生就有的机缘在唐代就表现得淋漓尽致,唐时的风气朗和、思想开明,禅僧在开悟示法以及交流问答时惯用诗偈,进一步说明了禅与诗的紧密程度。心灵语言的密切沟通,禅理哲理的高度统一,禅义诗义的二位一体,使中国禅学与诗学结下了不解之缘。

二、静照忘求:心与自然的交融

    静照忘求是在深沉静默的观照中忘记一切尘世的欲求,充满了禅学思想。这种禅学的“玄鉴”与道家的“大明”同出一辙,相辅相成,共同营造了禅诗的思想艺术境界。
  中国诗学从一开始便集中在一个以生命为中心的哲学命题上,它既是一部生命的哲学,又是一部人类情感的乐章。中国禅诗从不把自然看作无生命的异己的存在,而是与自然宇宙存有一份“如鱼在水”的相契。正是对这种哲学精神的把握,才出现了“静照忘求”的审美理念,它使诗人徜徉自然,感受大化生机,沉浸在心与自然的交融之中。
    禅诗崇尚观照,在心与自然的审美体验中展现崭新的意象。古人善于将客观物境融入主观情境中,营造空灵的境界。此境是情与景、时与空之间的对应,心与物的印证,人与自然的沟通。王维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放任自我,回归自然,融照本性。嵇康的“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体妙心玄,人与宇宙融为一体。阮籍的“夜中不能寐,坐起弹鸣琴”在时间空间上观照自己和人生。谢灵运的“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走出审美感悟,将生命沉醉于自然。王昌龄的“静坐山寨月,清溪闻远流”将主体融于客体,于有意无意、可解不可解间体验心灵。高适的“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将空有的生命寄托于色有的世界。
    中国禅诗对中国哲学精神做出了最佳的诠释,诗人用敏感易动的心灵,聆听一花一木的生命节律,感受草虫鱼鸟的情感节拍,反观自身的生命本性。在心与自然的交融中营造禅诗意象,使生命的颤动映射诗人的情感,体验大自然的勃勃生机,从而找到安顿精神的家。

三、澄明透彻的精神世界

    禅诗创造了审美自由,这种自由超越了物质世界的实在性,超越了不自由心境的“我”。 庄老的“澄怀观道”是中国哲学对生命本身的最高体悟,也是禅学“本真心灵”的崇高体现。禅诗深刻体悟了“空寂处见流动,流动处见空寂”的“道”;用唯道集虚,体用不二的哲学思想构建自己的审美意象。通过澄怀观道使诗人的情怀变得澄明透彻,在无我的状态下进入灵魂的世界。
    澄怀观道的审美理想是道家思想、禅家境界、儒家理念的综合。禅在拈花微笑中领悟色相,到达微妙至深的境地。儒家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知者动,仁者静”以及“澄观一心而腾踔万象”情思,都体现了中国人的文化心理与审美主题。庄子把实现个性独立和个体精神自由作为人生的最高理想,提出了“心斋”“坐忘”“见独”三种精神超越方法,使主体通过超验的方式达到心灵的“虚静”。澄怀方能观道,观道适以澄怀,澄怀与观道是统一的,澄怀是禅对审美主体的进入,观道是审美主体对禅的升华,两者在同一个审美世界里搭建禅诗的境界。王渔洋提倡的“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司空图提倡的“味外之旨”“咸酸之外”都是禅诗所具有的本质特征。澄明透彻的精神世界构筑了禅诗的意境,使禅诗在审美主客体的交融中进入理想境界。

四、言外之意与象外之法

    禅的真谛是不能用语言文字等任何具体形相表达的,禅宗的“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已尽其意。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强调了道的不可言说;禅宗的不立文字强调了法的不可言说,只有把语言去掉之后,才会有另外一种生命的呈现:省略了逻辑和分析,省略了概念化、理性化之后返回内心,使生命的体验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呈现,这种呈现就是禅学的“心证”,就是禅诗的言外之意与象外之法。“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是禅诗得意忘言、超以象外的基本特征。从禅宗的以庄释佛到中国理学的儒释道合流,都试图将本体虚无观融合到人性的审美快感和道德愉悦中。禅诗在这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它的语言清新朴素,简洁凝练,表现出生命本身的自然之美、空灵之美和意蕴之美。唐宋诗人多以言外之意、象外之法营造禅诗意象: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以明月渲染清幽气氛,烘托闲逸之情。杜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以月寄托相思,抒发思乡之感。张若虚“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发出亘古如斯、时空永恒的赞叹。李白“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抒发游子漂泊的感受。范仲淹“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拨动家国情怀的凄切之响。

五、似与不似,复归于无物

    “不似之似”是中国传统美学的重要命题。苏轼提出的“作诗就此诗,便知非诗人”的主张,成为诗学批评的重要理论。倪瓒的“不求形似”,石涛的“不似之似”,齐白石的“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既是美学的重要主张,也是禅诗的根本属性。中国禅诗追求“不似之似”的意象表达,把“似”与“不似”这对相互对立的哲学概念,融为一体,铸成意象,产生了巨大的艺术魅力。
    老子的“视而不见名曰夷,听而不闻名曰希,搏而不得名曰微”,这希、夷、微三要素便是驱使中国禅诗的三驾马车。见不到、闻不得、摸不着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家”,那种脱有形似,握手已违的思维方式,一旦成为意象的存在体,使诗人豁然开朗,获得一种类似真空的存在结构,这便是化育万物又“复归于无物”的道。这种似与不似,复归于无物的过程,就是建立禅诗意象的过程。
    寄禅法师善于使用这种方法塑造禅诗意象:“何必山巅与水涯,安心随处便为家。有人问我西来意,笑指长天落晚霞”(《答柳溪居士》)。听而不闻,笑而不言,于似与不似之间一步踏来。“万木森寒入翠微,飘然鹤发久忘机。溪声毕竟无今古,山色何曾有是非?涧草自迷游客屐,岩花时落坐禅衣。问师何代天台住?手种青松已十围”(《题天台十甲子老僧坐禅处》)。视而不见,搏而不得,禅理与禅心同在,诗韵与禅味具足,堪称近代禅诗的代表。

六、禅诗意象的营造

    禅诗首先是诗,它必须具备诗的所有要素条件,其中最根本最重要的就是意象。意象是诗的最高审美标准,也是禅诗的最高要求。由形象、动作、情绪构成的三维空间是诗的意象,意象集合成的群体便是诗的境界。禅诗的意象与境界照样遵循这一原理,只不过把禅意自觉不自觉地加入了三维要素中,使禅理在意象中透析而出。形象、动作、情绪三要素加入禅意后,形象变成了无形之形(似与不似);动作变成了不动之动(意念之动);情绪变成了无我之心(唯心所现),此要素构成的三维空间,便是禅诗的意象。
    禅诗的意象是在无我的观照下建立起来的。无形、无动、无心构成的“一切境界”是禅诗意象的本质。不思量、不分别、不执著所进入的“意识心”境界,以无念为宗,妄心不起为旨,清净为本,智识为用。无我就是无念,无念作为禅诗主体,支撑着禅诗的意象,承载着禅诗的境界。
    禅诗的意象是在变易思想的影响下完成的。变易是《易》的基本精神,阴阳、体用、动止过程是象数理三者的运动过程,象是生命与自然物理关系的表现;数是生命与自然几何关系的表现;理是生命与自然内在关系的表现,他们直接影响了禅诗的无形、无动、无心,并通过“人谋”“鬼谋”两个正反方向的过程推动禅诗意象的确立。
    对立、互补、统一、错位是建立禅诗意象的重要法则。这四种关系表现在禅诗的创作上是生化制合、起承转合关系;奇正浓淡、动止有无关系。禅诗意境的本质特征是静止中的运动,运动中的静止,静止是相对的,运动是永恒的,这是营造禅诗境界的根本。
    中国禅诗从生命本体出发,向人生与生命的觉醒延续,与中国文学一道,高唱着人类永恒的颂歌。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初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王维《辋川集》)。这里的动与静、实与虚、色与空已超越本体,在无我的观照中建立意象,使其获得不朽的存在。
    “今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陇头云。归来偶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唐尼《悟道诗》)。以寻春比喻寻道,道不远人却了无痕迹,用无形、无动、无心之法释理明禅,通过有与无的变易关系顿悟禅道,构筑禅诗意象。
    唐布袋和尚“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用矛盾的对立、互补、统一、错位原则揭示哲理,建立意味隽永、情味深远的禅诗意境。“低头便见水中天”一步踏着;“退步原来是向前”一言开悟,皆如猛一提醒,令人豁然开朗。
    中国禅诗与旧体诗一道,用生命的色彩构建意象,歌唱灵魂,奏响人生与生命的赞歌。它诠释生命的真谛,跳动生命的脉搏,释放生命的光芒。它以人与自然、思想与艺术为最高境界,超越感官、进入时空,扬起由心灵与生命支撑的风帆,驶入诗学的彼岸。

[发布时间:2019-10-17 19:27:34 ] [阅读次数:1234 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