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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句写法

朱彦


   绝句别称截句、断句、短句,起于汉魏,兴于唐。其言简意赅、流畅隽永、博大精深的审美感受与文化精神深入人心,成为中华文学之菁华,中国古典诗词之重要标识,口口相传,万古不灭。
   绝句写法古今专论者众。元好问《论诗绝句三十首》、戴复古《论诗十绝》、王士祯《渔洋十二法》、杨万里《诚斋诗话》、严羽《沧浪诗话》、杨载《诗法家数》、王世贞《艺苑巵言》、王夫之《姜斋诗话》等篇撰言传,不计其数。今就一己之见,聊记于此,虽然孤陋,亦以为自勉云尔。

   1、“前有浮声、后有切响”乃声律之始唱。两字一节,浮声(平)于前,切响(仄,上去入)于后,是为平仄交替(平平仄仄)。绝句格式四种,仄起平收、仄起仄收、平起平收、平起仄收。一绝四句,一句之内平仄互替;一联两句,两句之间平仄相对;一诗两联,两联之间平仄相粘。不粘者,谓折腰体:“八月长江去浪平,片帆一道带风轻。极目不分天水色,南山南是岳阳城”是也。
   2、起承转合章法之本。古人云:“凡做诗,要当如常山之蛇,救首救尾,不可偏也”。“起”是开始(破题);“承”是承接(承题);“转”是转折;“合”是结裹。范德玑言“做诗有四法:起要平直,承要舂容,转要变化,合要渊永(《诗格》)”平直、舂容、变化、渊永乃绝句章法要旨。
   3、起法(破题)有二:一为正面提起(正起),所谓“开门见山”、“当头喝棒”者是:“朝辞白帝彩云间”直奔主题;一为侧面提起(反起),所谓“迂回萦绕”、“托物起兴”者是:“打起黄莺儿”托物兴起。无论正起、反起均要句法挺拔,振起全篇。或有归纳“明起”“暗起”“陪起”“反起”者,大凡诸家之见,皆可吸纳。至于点题,直接呼应题面而已,不可与起题破题同论。点题不拘于句,在两联四句之上均可。
   4、承法有“顺承”、“逆承”两种,顺承者,“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受降城外”承“回乐峰”;“月如霜”承“沙似雪”,两句前后依序而承,因以为顺;逆承者,“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寒食东风”承“飞花”;“御柳斜”承“春城”,两句前后反序而承,因以为逆。无论顺承、逆承皆以舂容为要,舂容者,从容闲雅也。至于总接、分承、明顺、暗接诸法,皆可为我所用。
   5、转乃转折、转换、变化之意,蓄势造势尽在于此。因以人言:“宛转变化工夫全在第三句”。事向理上转,则如“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景向情上转,则如“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近向远处转,则如“城上威风冷,江中水气寒,戎衣何日定,歌舞入长安”;浅向深处转,则如“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6、结裹谓之合,合乃统领全篇、回扣主题之关节。古人多在尾句用力,深谙“豪爽中著一二精致语,绵婉中著一二激励语”之理。或回抱或宕开,渊永、蕴藉、音止意无穷乃结裹之至要:“一片冰心在玉壶”一结在前,万法俱灭。结裹之法在于关照题目、回看三句,阐发第三句意,顺势而为,收住全篇,托起一章。
   7、绝句类别按题材大体有:咏物、抒怀、感事、凭吊、怀古、赠别、边塞、军旅、山水、田园、归隐、时令、节候、气候、昼夜、天文、地理、人事、宫殿、楼阁、器用、音乐、鸟虫禽兽、花草竹林等等。无论哪种类别,均以情为大,以境为大,以营造为手段。咏物必有寄托;抒怀最好借物;感事不离主张;凭吊发于真情;怀古要阐发思想;赠别贵在相逢;边塞莫忘家国;军旅不饰豪情;山水笔意莫秃;田园必要疏散;归隐心要放下;时令则关怀民瘼;节候歌咏民俗;气候关怀冷暖;天文不忘化成;地理要高蹈情怀;宫殿须缅怀历史;楼阁则讴歌家园;器用不失节俭;音乐能悦人耳目;鸟虫禽兽体现博爱;花草竹林回归自然。如此种种,各有属性,只须一力承担。
   8、题目乃一篇之旨,诗中之意尽在题上,金圣叹“许多起承转合,便令题目透出文字”便是此意。古人命题简者不费笔墨,累者不厌其烦。一字乃至百字,随心而立,任性而安,总要不离宗旨。命题之法,大底点明时空、显示对象、阐发事理、表达思想、抒发情感种种。题目乃四句之主,主人坐定,仆从方各得其位。主旨烂熟于心,题目不呼自来,是谓心中波澜,笔下溢出。古人命题最忌大小、空有相失。题目宜小不宜大,忌空不忌有,题小意大、言简意赅乃诗家本色,以无当有、漫无边际为人人所不容。古今绝句命题种类,一者主旨拟题,如贾岛《寻隐者不遇》;二者用第一句前两字拟题,如杜牧《清明》李商隐《锦瑟》;三者投赠、试贴诗用“赋得”命题,如白居易《赋得古草原送别》;四者以“无题”作题,看似无题,胜似有题,更易引人深思、增加想象。此类古人尽有,不一一列举。
   9、立文之道,唯字与义。表现题意之手段称为立意,实乃世界观、道德观、审美观的综合体现。王夫之“意犹帅也,无帅之兵,谓之乌合”其意至明。如何提炼诗意,使其独具意蕴,获得张力,增加感染力是诗者第一要义。立意法第一,赋予人、事、物以动作,使其形成单体形象。第二,将主体情绪移交给人、事、物,使其承担情思,变成鲜活的主体,形成单体意象。第三,将各单体形象、意象叠加,让主人从这一空间走出。这就是提炼主题、深化立意之法,就是主观情绪融入客观境界之本源。
   10、布局无他,缘情而起,因势而结。风格韵律、铺张回护、结体结构、布置留白、声音色彩、表遮动止、疏密张弛、对立统一、错位互补、修辞句式等等,一经安排,便称布局,诗家不可罔顾。
   11、风格乃审美个性之表现,品格格调之表征,司空图《诗品》已备其要。凡雄浑、冲淡、纤秾、劲建、自然、豪放、飘逸等各品,均可归结风骨、神韵两派。无论激扬豪放,雄浑冲远,悲戚哀婉,皆因情而取、随势所需,格不可低,风不可靡。大眼界方有大格局,喁喁小吏难堪大任。
   12、格律造就大唐气象,格高律健、音响韵协乃绝句之根本。韵忌俗,韵俗则趣俗,陆时雍言“诗有灵襟,斯无俗趣;有慧口,斯无俗韵(《诗镜总论》)。俗韵者,韵与情不协,与趣不协,与声意不协(趁韵亦此类)。诗家用韵应情、调、味相辅相成,情绪高昂则用响亮之韵;低迷则悠长之韵;哀怨凄恻则短促之韵。
   13、铺张回护乃进有所图、退有所依、前后照应之法。铺陈事理如陈家数,烂熟于心,用来得心应手。或散布或递进或并列,四句之间无暇平铺直叙,必要深入一层,必要与比兴同用。回护照应乃布局要领,四句一体,一路行来要瞻前顾后,不得首鼠两端,不得拈轻怕重。金圣叹言,二十八字如二十八宿,既有分野又为同枢,围绕主题环环相扣便是。
   14、结体结构乃词语组织、题材使用、间架组合之谓。其要领全在起承转合,全在上下关锁。诗如书法,必要牵连贯穿。形连为下,意连为上,亦连亦断、言断意连者妙。结体不可局促狭窄,不可生搬硬套,宽转者可使气势博大,自然者可使天机自远。
   15、布置留白虽画家勾当,亦诗家所取。留白可以给人以更高的审美体验,抵达心照不宣之境界。“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以及“舍筏登岸”、“羚羊挂角”之主张与留白相类,皆乃无声有声、形神兼备之法。“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留下无尽的联想与想象,是谓方寸之间有天地之宽。
   16、渲染声色乃诗家惯用手段。“两个黄鹂鸣翠柳”、“爆竹声中一岁除”以声音作发端;“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以色彩提振情绪。声色之法,宁淡勿浓,宁远勿近,以听而不见、视而不闻为上,用声则声要回荡;用色则色要清醒。
   17、表遮动止乃造势所需。表诠者显其所是,遮诠者遣其所非(表诠乃肯定之肯定,遮诠乃否定之否定)。遮诠者如“提水浇花明月圃,钟声不打心头鼓。佛光一道耳边来,四十二经都入土”(朱彦《与仓央嘉措》)“钟声不打心头鼓”便是;表诠者如“烟笼寒水月笼,夜泊秦淮近酒。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杜牧《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国恨”便是。至于动止关系自是取势所需,止为蓄、动为发,以气行势,以动制动;动不忘止,止复如动,一蓄一发尽在于此。
   18、疏密相生、张弛有度,绝句之家当。刘熙载“词要放得开,最忌步步相连;又要收得回,最忌行行愈远”乃疏密之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以疏布密,以密扶疏至为紧要。布局者应以密为劣,以疏为佳,以不漏为大要。韦应物“野渡无人舟自横”以疏布密;杜甫“万壑树声满,千厓秋气高”以密扶疏;李白“唯见长江天际流”大不略微;张继“夜半钟声到客船”空不略远;禅家唯识,诗家唯象,两者道不同却可以相为谋。密者如黑,疏者如白,计黑当白,篇中得意,诗之道也。
   19、对立统一、错位互补乃绝句构意法则。它既是心灵净化过程,又是矛盾长生制化过程。对立统一、错位互补作为矛盾运动基本规律,贯穿于绝句创作始终,并以“长生制化”之体式分蘖出来。“长”乃初始,如绝句之“起”;“生”乃升发,如绝句之“承”;“制”乃节度,如绝句之“转”;“ 化”乃化合,如绝句之“合”,起承转合过程与矛盾消长过程何其相似乃尔。
   20、修辞诸法古今绝句尽有,惯为诗人所用。拟人:桃花也解离骚恨,五月红灯吊屈原(黄瑞阶《咏石榴》);比喻: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夸张: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李白《望庐山瀑布》);对比: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李绅《悯农》);双关: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刘禹锡《竹枝词》);借代:玉镜犁开千卷雪,骄阳揉碎一湖秋(杨玉保《秋游丹江水库》);讽喻:欲登帝府阮囊涩,仙界如今也要钱(赵中亮《春日行》);联想:何似当年一把雪,红苕半篓照过冬( 刘鸿儒《老兵吟》);取影:忽惊元和十二载,重见天宝承平时”(刘禹锡《平蔡州》);移情:剥啄连声入梦催,忽疑窗外故人来(杨逸明《雨夜》);示现:阿婆年已古来稀,走进小楼穿嫁衣。笑看新郎老家伙,人前羞得把头低(李建华《农村竹枝·补结婚照》);通感:河埠谁家舀春水,壶中犹带橹声长”(沈利斌《春日舟行闲林湿地》);跳脱: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杜甫《绝句》);设问: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朱熹《观书有感》);反问: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七步诗》);反语: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独沾衣(杜牧《九日齐山登高》);互文:烟笼寒水月笼沙(杜牧《泊秦淮》);拈连: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错综:裙拖六幅湘江水,髻挽巫山一段云(李群玉《杜丞相筵中赠美人》);映衬: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赠汪伦》李白)等等。
   21、句式亦绝句所必备。其类别大致有陈述、疑问、祈使、感叹;主动被动、肯定否定;单句复句。无论何种均要简约精准,不可杂糅无序、混乱纠缠。主谓关系如“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柳宗元《雪》);并列关系如“野旷天低树,江青月照人”(孟浩然《宿建德江》);补说关系如“我比杨花更飘荡,杨花只是一春忙”(石愗《绝句》);顺承关系如“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静夜思》);选择关系如“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郑思肖《寒菊》);递进关系如“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毛泽东《长征》);转折关系如“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以惘然”(李商隐《锦瑟》);条件关系如“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王昌龄《出塞》);假设关系如“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杜牧《赤壁》);问答关系如“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贾岛《寻隐者不遇》);因果关系如“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轼《海棠》);目的关系如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金昌绪《春怨》)等等。
   22、炼字历来为诗人所倚重,炼字之法须向题上寻找,向诗眼寻找。点睛才能传神,渲染方可起色,所谓一字为工,实乃扣住诗眼、咀嚼生味之密钥。绝句之眼,无论第三第五字,只要关锁全篇为要。王构“炼句不如炼字,炼字不如炼意”(《修辞鉴衡》)便是此意。形象鲜活、神情飞动、意味深远乃炼字之准则,其要在于“根”、“新”、“真”、“深”四字:“根”就是把根扎在地上,就是面向生活,讴歌社会,传承正统。“新”就是冲破藩篱,别开生面。以新角度、新面孔打造新天地。“真”就是真情实感,就是要守住真情这条生命线,同时追求天然,极炼如不炼,把自然作为炼字的最高标准。“深”就是追求深度,从人生、生命出发,直抵灵魂深处。
   23、宛曲回环、删繁就简、句绝意不绝乃绝句要法。五七言绝句大多以第三句为主,第四句收发。无论虚实、开合等诸般接转兜裹,均须一呼一吸情调相协。一二从容,三宛转变化,四如顺水行舟。
   24、诗道如人道,诗品亦人品。张扬个性、超越理性、回归人性是绝句创作的永恒主题。今从人性角度着眼,以绝句“八忌”出之:一忌无根,根者本也。不可假大空,不可忘祖,不可造次。二忌无题,题者主旨也。不可忤逆题意,不可有题不扣。三忌无气,气者神也。要上下相连,一气贯通,一字串珠,不可气短情迷。四忌无篇,篇者体也。谋划布局,结体用度都在笔前,不可首尾分离,形象散乱。五忌无味,味者调也。诗之意象全在味中透出,不可嚼蜡,拾人牙慧;不可形象干瘪、情调萎靡。六忌无我,我者寄托也。我之所想所思所期具要赋予托体,让它活灵活现在我所营造的形象之中。七忌无骨,骨者格也。不可弄巧,油腔滑调;不可作势,无病呻吟;不可标榜,有失温柔敦厚。八忌无空间,空间者境界也。要打破线性,反对率直;打破老套,反对口号;不可目光浅近,呆滞板结。
   绝句之法尽在胸中笔底,直须向高处看取,远处唤取,无处拿取。以真实之我抒发人生之想,扬起生命风帆,驶向诗学彼岸。

[发布时间:2021-04-11 08:08:54 ] [阅读次数:658 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