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文
暑假里,一个星期天的下午,艳阳高照,蓝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白云。在盖州东部山区的一个村头,我向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打听:“这里,什么地方景色好看呀?”女孩歪着头,打量我,一副外乡人的陌生面孔,她浅浅一笑:“看看碧流河吧!”我还在犹豫,她接着说:“跟我来吧,碧流河好看!”我便跟着她来到河边。
女孩端着盆,盆里有几件衣服,她是来河边洗衣服的。她把衣服浸泡在清亮的河水里,边洗边告诉我,她最喜欢碧流河。
碧流河也确实迷人,两岸一排排白杨翠柳倒映水中,颇有诗情画意。河水流得不紧不慢,最深的地方呈墨绿色;浅的地方可看见底下的黄沙、白石;河中的游鱼,或大或小,来去无数,仿佛不怕人。
我向河对岸的青山眺望,正出神间,一阵喧哗声中,一群八、九岁的小男孩从身边擦过,只见他们蹦跳着直奔下游的岸边,不等身子站稳,几下子把衣服脱得精光,然后,“扑通、扑通”一个个跳进河里,浪花向四周飞溅,躲在石缝间歇凉的鱼儿惊吓得窜出水面,一时间嘻闹声、泼水声、鱼跃声儿响成一片……
我一边看,一边和女孩聊天,她兴奋地告诉我:这几年,他家的苹果园丰收了;母亲又是养牛能手,家里富了,正在筹备盖一幢两层楼房;哥哥快结婚了,嫂子说是比电影厂来盖州拍电影的女演员还漂亮;她呢,期末考试得了全学年第二名……
谈话间,她似乎对大学里的生活更加向往:上课和中学有什么不同呀?宿舍几人一间呀?我一一详细介绍,她听时眼睛一眨不眨,嘴角挂着笑意,衣服也忘洗了。也许,她心中有一个美丽的憧憬,那是她家人共同的一个梦想——大学梦。
不知不觉,日头西沉了。女孩洗好了衣服,要回家了。临走,她告诉我她叫晓春,还请我有空到她家里玩。末了,又笑着对我说:“碧流河好看吧?要看,最好到碧流河大桥去走走,那里高,看得远。”边说边指给我看那桥影,还告诉我,回来时得从对岸过老桥,因为这边有女人洗澡。
苍茫的暮色中,我登上了碧流河桥,俯瞰碧流河,它象一条金色的巨龙,蠕动在黛色的山峦间,浅蓝色的炊烟冉冉升起,远处层层果林的剪影庄重神奇,在夕阳的辉映下,岸边一幢幢新盖的楼房鳞次栉比,比村边的吊脚楼显得更有气派。
碧流河下游是男人们洗澡的区域,一个个黑褐色的健壮躯体在河面上浮动;碧流河上游,是女人们洗澡的地方,在泼墨般的朦胧中依稀可见一团团白影摇曳;再往上,则听见棒槌声声,那是洗衣服的地段了。棒槌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象极美妙的乐章,滋润着生活的安宁和温馨。
夜幕落下了,一轮金黄色的圆月爬上山峦,给山村的青石镀上了斑驳光亮。吃罢晩饭,我又信步穿越村路,向碧流河走去。
“叔叔!”声音好熟,喊我吗?一扭头,哦,原来是晓春,“往这边走,去看驴皮影,好看咧!”
没容我思考,她就拉着我拐进一条小街,卖瓜子、卖冰棍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我挤进人群里,看见墙上贴的驴皮影大幅广告——杨家将。
然而,一踏进那烟雾弥漫的大厅,我就犹豫了。小说《杨家将》我看过好几个版本,驴皮影“杨家将”也就是刀光剑影那一套,有什么好看?
碧流河,月光下的碧流河一定比白天更迷人。想到这里,我心动了,忙向晓春告辞,说是晩上有事,谢绝了她的好意。走出门,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我径直朝碧流河走去。
“是去看碧流河吗?”是晓春的声音,“嗯”,我点了点头。“那你还想上大学吗?”我问。晓春沉默了,步子变得缓慢,她似乎记起我讲过考大学用功的故事,她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她才抬起头对我说:“我也不看驴皮影了,我回家温习功课去。”月光下,只见她那碧流河水般清澈的大眼晴里流露出坚定的神色,我笑了。
下游河道上亮起了一团火光,火光在慢慢移动,逆潮水而上。过了一会,火光近了,只见一条轻巧的舢板上,立着两条汉子,一人打着手电,一人手疾眼快,鱼叉到处,银光闪闪半尺长的鱼便在鱼叉尖上晃动。捕鱼的汉子乐呵呵地收起了鱼,驾着小船,划着好看的波纹,向上游驶去。火光渐渐变小,在新建的水泥大桥和木搭的老桥之间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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